２０１ ３年第７期 （总第３７８期） 吉林金融研究 Ｎｏ．７，２０１３ Ｇｅｎｅｒａｌ Ｎｏ．３７８ 宏观审慎视角下的系统性金融风险研究 南 雷 高 蕾 （中国人民银行南京分行，江苏南京２ｉ ０００４） 摘 要：全球金融危机使监管者认识到仅靠微观审慎监管无法保证金融系统的稳定，必须加强逆周 期的宏观审慎监管。本文首先回顾了对系统性金融风险、宏观审慎监管等重要概念的认识和发展； 其次比较了美国、欧盟的逆周期宏观审慎框架；再次对我国的信贷投放、资本监管和贷款损失 拨备的顺周期性进行了实证检验；最后，本文对我国的逆周期宏观审慎监管提出了相关建议。 关键词：逆周期；宏观审慎；系统性金融风险 中图分类号：Ｆ８３１．０ 文献标识码：Ａ 文章编号：１００９—３１０９（２０１３）０７－００１９—０６ 从２０世纪８０年始，发展中国家、新兴市 主流的有以下几种： 场国家以及部分发达国家爆发了一系列的金融 国际货币基金组织（ＩＭＦ）认为系统性风险 动荡和银行业危机，Ｃａｐｒｉｏ等人（２００３）统计 主要是指系统重要性金融机构经营失败，并通过 了在１ ９８０－２００２年间有９３个国家经历了系统性金 金融体系内部关联性给其他金融机构带来重大损 融危机。随着２００８年９月雷曼兄弟的倒闭，美国 失。Ｃｒｏｃｋｅｔｔ（１９９７）认为，系统性金融风险主 次贷危机升级为金融危机，由美国扩散至欧洲、 要是指金融机构因负债过重导致资产负债表恶 亚洲，并出现了由虚拟经济传染到实体经济的现 化，引致金融资产价格剧烈异常波动，导致金融 象。这一系列的金融动荡使得学界和监管机 市场的基本功能无法正常发挥，国民经济运行 构开始对以往的监管模式进行反思，其中一个重 的稳定性受到严重影响。Ｋａｕｆｍａｎ Ｇ，Ｓｃｏｔｔ Ｋ 要共识就是仅靠微观审慎监管无法保证金融系统 （２００３）认为，系统性风险是指某个重要机构的 的稳定，必须加强宏观审慎监管，以实现维护金 不履约行为引起其他金融机构的连锁违约。 融体系稳定的目的。系统性风险一旦爆发会导致 严重的金融动荡，使金融体系陷入支付危机和信 任危机，并最终导致金融危机。此类风险往往在 观审慎监管已成为各国监管当局的必然选择。 一（－）宏观审慎监管 Ｂａｎｋ ｏｆ Ｅｎｇｌａｎｄ（２００９）和Ｃａｒｕａｎａ （２０１０）认为，宏观审慎监管的目的是保持金融 经济繁荣时积累，在经济下行时爆发，逆周期宏 稳定，即为了控制系统性金融风险，减少系统性 危机发生的可能性。２０１０年全球金融稳定报告认 为，宏观审慎管理框架主要由宏观审慎选择 、概念界定与文献综述 和宏观审慎工具运用两方面构成，宏观审慎选择 主要包括以下三个方面，一是从总量人手考虑金 融机构顺周期行为导致的宏观风险，并采取相应 （一）系统性金融风险 国际上对系统性金融风险的概念界定较多， 收稿日期：２０１３－０６－１０ 作者简介：高蕾，女，汉族，本科，中国人民银行南京分行，经济师。 １ ９ 吉林金融研究 的逆周期操作；二是从不同金融机构的关联性人 机构内部对流动性、资金、支付结算的相互依赖 手考虑跨行业金融风险的传染，确定系统重要性 程度、机构内部关联交易的规模和类型等。 的金融机构，并对其制定更为严格的监管规则； 三是结合金融体系自身的结构性特点，研究并提 （二）欧盟 ２００９年６月通过的 欧盟金融监管体系改革 出增强金融体系抗风险能力的建议和措施。宏观 方案 力图建立一套泛欧洲的金融监管方案，从 审慎工具包括紧急的资本要求、控制金融业规 欧盟整体层面上加强系统性风险的防范和监管， 模、集中度、金融机构业务范围的竞争，影 主要措施包括： 响杠杆率的税收，对金融机构股东和高级管 理人员的激励机制，存款保险的风险费率调整， １．建立宏观监管部门——欧盟系统风险委员 会（简称ＥＳＲＢ）以监控系统性风险。通过对各 大额实时清算系统和清算安排等金融体系基 种相关性系统风险加以识别、监控和评估，及时 础设施安排等。 对在整个宏观经济及金融体系运行过程中出现的 过去的研究一般集中在探讨发达国家如何应 各种威胁金融稳定的风险进行排序，从而形成关 对系统性金融风险方面，本文则采用我国银行业 于系统性风险的综合分析，按风险级别发出预 的数据，对巴塞尔委员会逆周期资本缓冲框 警，并在必要时提出建议和措施。 架进行了实证分析，并就我国实施逆周期资本缓 冲提出了富有针对性建议。 ２．减轻金融监管的顺周期性。在强化ＥＳＲＢ 作用的基础上，从反周期缓冲措施和会计制度改 革人手，发展动态坏账准备模型，提高会计标准 的前瞻性，并在景气时期从贷款利润中提取预期 损失准备；建立逆周期资本缓冲，在萧条时期银 行可以使用在景气时期积累下的资本缓冲度过危 二、逆周期宏观审慎框架的国际比 较 （一）美国 为吸取国际金融危机教训，美国于２０１ｏｇ７ 机；改革高管薪酬制度，综合考虑短期与长期业 月通过了 多德一弗兰克华尔街改革和消费者保 绩评价方式防止短期性行为，减轻薪酬制度的顺 案 （多德一弗兰克法案）将系统重要性金 周期性等。 融机构全面纳入宏观审慎监管框架之中。同时， 要求承担识别系统性风险职责的金融稳定监督委 员会（ＦＳＯＣ）确定哪些非银行金融机构应该接 三、实证分析 （一）商业银行信贷投放的顺周期检验 １．我国银行信贷总量增长周期时段的划分。 一受美联储监管。 多德一弗兰克法案 明确授权 ＦＳＯＣ￣合美联储监管职权的扩大，就美联储的 般来说，经济周期按照时间跨度长短可分 监管对象进行评估，确定哪些非银行金融机构应 为四种类型：３－１０年被称为短周期；１０－２５年视 接受美联储的监管。 为中长周期；５０年左右则是长周期。本文选取自 为考察非银行金融机构对金融稳定的潜在威 １９９８—２０１ １年的相关数据加以分析，时间跨度期 胁与影响，ＦＳＯＣ还将进行可处置性评估，具体 为ｌ４年。 指标包括非银行金融机构经营、融资结构的复杂 结合国外的经验和我国经济实际运行特点， 性、机构失败时影响快速有序处置的障碍、跨 依照贷款周期和波动的转折点时间，本文将白 境、隔离业务和服务的能力、恢复或处置时保留 １ ９９８至２０ １ １年划分为若干个短经济周期，具体见 免赔额的可能性、维持关键服务不中断的能力、 ２０ 表１。 宏观审慎视角下的系统性金融风险研究 表１ 信贷增长周期波动的长度特征 周期序号 波动序号 １ ｌ 起止时间（峰一谷一峰） １９９８．０１一ｌ９９８．Ｏ４—１９９８．１２ １９９９．０１—１９９９．１２－２０００．０３ ２０００．０４－２０００．Ｏ６—２００１．０６ 周期长度（月） 收缩长度（月） 扩张长度（月） ７ １０ ８ １４ ｌ９ ４ ２００１．０７－２００１．１０－２００３．０６ ２００３．０７－２００４．０６－２００６．０３ ６ ２００６．０４－２００８．１１－２００９．０３ ２００９．０４－２００９．１Ｏ一２０１１．１２ ２１ １６ ９５ １３．５７ 总计 １９９８．０ｌ－２０１１．１２ 平均值 １９９８年１月至２０１ １年１２月，我国的贷款总额 型。本文运用ＶＡＲ模型的格兰杰因果检验，考 增长共出现了七次波动，前四次构成了第一个短 察两个变量，即信贷规模和工业增加值之间的滞 周期，周期长度为６６个月；后三次波动构成了第 后关系，分视角研究银行贷款在两个短周期内是 二个短周期，周期长度为１０２个月，两个短周期 否受到经济波动的影响。 的平均跨度为８４个月。 在进行实证检验之前我们需要对各个变量 ２．我国商业银行信贷行为顺周期的实证检 进行定义，ＬＮＤＲ１为第一个周期的工业增加值 验。 增长率，ＬＮＤＲ２为第二个周期的工业增加值增 通常，实证研究中通过国内生产总值的变动 长率，ＬＯＡＲ１代表第一个周期的贷款增长率，来反映经济周期的波动情况。考虑到ＧＤＰ月度 ＬＯＡＲ２为第二个周期的贷款增长率。经单位根 数据的缺失，只能用与之关系最密切的另一个重 检验，ＬＮＤＲ、ＬＯＡＲ均为一阶单整序列，ＡＩＣ ４ ｍ 要的总量指标——工业总产值增长率来代替反映 与ＳＣ的最优滞后期为两期。 经济运行状况。对于商业银行顺周期性的考察 运用已建立的ＶＡＲ模型进行格兰杰因果关 Ａ报告了第一个周期内信贷规模 主要是侧重于观察银行贷款是否受到经济波动 系检验，Ｐａｎｅｌ的影响。传统的经济计量方法在描述变量问的 与工业增加值之间的关系，结果显示信贷规模从 关系时是以经济理论为基础，对变量之间的动 统计学意义上可以认为是工业增加值的格兰杰原 态联系尚不足以提供严密的说明。而向量自回归 因，并且作用时滞为２个月，即信贷规模的增加 （ＶＡＲ）是基于数据的统计性质建立模型，将 （减少）会在第２月后传导到实体经济的工业部 系统中每一个内生变量视为系统中所有内生变量 门中，但是反过来不能通过检验，也可以认为工 的滞后值的函数，从而将单变量自回归模型推广 业增加值是信贷规模的原因，但是这种原因不是 到由多元时间序列变量组成的“向量”白回归模 唯一，或许存在着其它变量比如国家的等。 表２格兰杰因果检验结果 ２１ 吉林金融研究 Ｐａｎｅｌ Ｂ报告了第二个短周期中两者之间的 关系，实证结果发现其与第一个短周期的结论正 （二）贷款损失拨备制度的顺周期检验 从制度安排的角度看，我国现行的贷款损失 好相反，即工业增加值可以认为是信贷规模的格 准备包括一般准备、专项准备和特种准备三类， 兰杰原因，并且显著性水平非常高，那意味着工 而实际上，绝大部分的银行类金融机构都没有计 业的扩张或者萎缩将会在两个月后传导到银行系 提特种准备。由于目前公开披露的信息中并不含 统信贷规模的投放上；而信贷规模并不能被认为 有我国银行体系的一般准备和专项准备数据，所 是工业增加值的格兰杰原因，这或许从另一个侧 以只能通过比较贷款规模、不良贷款和贷款损 面反映了在０３年之后我国证券市场得到了很大的 失减值准备金这三者的增长速度以及五类贷款 发展，民间融资规模也得到进一步扩大，所以信 在贷款总额中的此重变化来定性地判断我国贷 贷规模占整体融资规模的比重是下降的，而银行 款损失准备的顺周期性。表３反映了我国商业银 的主要信贷投放对象仍然是规模以上工业企业。 行２ｏｏ３－２０１ １年不良贷款拨备覆盖率情况，如表 综上所述，从１９９８年１月￣ｌＪ２０１ １年１２月工业 中数据所示，在监管部门的监管要求和银行自 增加值增长率可以认为是信贷增长率的格兰杰原 身风险防范意识都不断提高的双重作用下，我国 因，所以可以认为信贷投放是具有顺周期性的； 银行业的贷款损失减值准备金由２００３年的４１５２．７ 信贷规模在２００３年之前是工业增加值增长率的格 亿元￣１１２０１１年的１１８９８亿元，增长了１８６．５１％； 兰杰原因，而在２００３年之后结果正好相反，本文 拨备覆盖率由２００３年的ｌ９．７％上升到了２０１ １年的 在这里把这种不显著归结于我国证券市场、民间 ２７８．１％，均得到了大幅度的提升。 借贷规模的发展挤占了部分银行信贷。 表３商业银行不良贷款拨备覆盖率简况（２００３－２０１ １年） 单位：亿元，％ 注：数据来源于银监会各年份年报。 进一步来看，我国银行业不良贷款的下降在 降至０．２％。这种变化有一定的合理性，但同时 很大程度上归功于对国有商业银行超过２万 也反映出商业银行对未来经济增长的变化，以及 亿不良贷款的性剥离，使得资产质量及拨 对贷款的潜在风险和损失的估计不够充分，缺乏 备覆盖率得以提高。从表４中数据可以看出，白 必要的前瞻性。而对未来风险的低估，使得原本 ２００３年至２０１ １年，我国主要商业银行的不良贷款 出于审慎原则应该界定为不良贷款的贷款被划归 率从１７．８％降至１％，其中，可疑类贷款的比重从 为正常类贷款或小风险贷款，人为降低了不良贷 １０．４％下降Ｎｏ．４％，损失类贷款的占比从４．９％ 款的基数。 ２２ 宏观审慎视角下的系统性金融风险研究 表４我国银行业不良贷款比率与余额（２００３—２０１ １年） ∞ 加加加加加加加加加 嘶 ∞ｍ ｕ 占比 １７．８ 单位：亿元，％ 损失类贷款 占比 ４．９ ４ ３．１５ ２．６５ ２．８６ ０．２５ 次级类贷款 占比 可疑类贷款 占比 ｌ０．４ ６．８４ ３．２７ ２．９３ １３．２１ 次一 姗一 ８．６１ ７．０９ ６．１７ ■ ２．２５ １．０４ ０．７４ ０．５４ ０．４０ ２．４２ １．５８ １．１４ １．Ｏ０ ０．２０ ０．１８ Ｏ．２０ 注：数据来源于银监会各年份年报。 驺如 加 ＂ 笔者认为，监管当局和商业银行已经充分意 抵御能力，平滑跨周期的贷款投放和经济波动，４ ６ ３ ９ ３ ６ 识到了足额的贷款损失准备对于维护金融体系稳 提升金融持续支持经济发展的能力。如对于如何 ２ ２ ２ １ ｌ １ ０ ０ ０ 缓解贷款损失准备的顺周期性，目前较为一致的 定和增强金融主体抗风险能力的重要性，因而开 ∞ ∞ 始了一定程度上的逆周期调节，并努力提高贷款 观点是采用跨周期的拨备计提方法，建立动态拨 损失准备计提的前瞻性。但是，从制度安排的角 备制度，将逆经济周期要素引入到现有的会计准 ｌ ３ ４ ８ ４ ５ ４ ２ ２ ２ ９ ８ ２ ０ １ ４ ８ ９ １ ６ ４ ３ ０ ８ １ ６ ９ ０ ９ ３ ６ ４ ２ ３ 度来看，我国现行的贷款损失准备只是对信贷损 则拨备计提框架中来，在经济上行时期提高拨备 ４ ３ ８ ９ １ ７ 失的事后弥补，商业银行也没有从跨周期的角度 计提，以抵消经济下行期内急速上升的信用损失 来计量贷款的预期损失。因此，可以认为，在这 和拨备要求，用于抑制银行自身信贷顺周期的过 生，缓解贷款损失 样的制度安排下，我国目前现行的贷款损失准备 度扩张，提高拨备计提的前瞻ｌ存在内在的顺周期性。船 卯 ∞ ６ ６ ６ ＂∞ 加 准备周期特征。从跨机构的维度来看，宏观审慎 主要针对的是不同机构之间相互影响、相互 传播而导致的系统性风险，在应对手段上，一是 ８ ３ ｌ ８ ９ ７ 四、建议 （一）针对信贷投放和贷款损失拨备制度的顺 要加强对系统重要性金融机构的监管，适当提高 周期性，创新逆周期宏观审慎管理工具，弱化金 对其流动性和资本的要求，提升其风险防范能 融机构顺周期行为及其影响 力；二是对金融机构的规模和业务范围做适当的 现阶段宏观审慎管理的一项重要任务就是研 ，在银行主营业务与高杠杆、高风险交易之 究并采取措施缓解金融体系的顺周期性。从跨时 间建立隔离，以降低杠杆率和风险敞Ｅｌ，减少风 间的维度来看，宏观审慎旨在防范金融体系 险的跨行业传播，防范“大而不倒”问题；三是 顺周期性导致的系统性风险和经济波动，相应的 建立对手机制，防范预期变化造成交易对手 工具主要有两种，一是完善现行会计准则， 降低其具有的顺周期倾向；二是提高金融机构的 风险，稳定金融市场。 （二）建立银行和其他相关监管机构共同 资本质量和资本充足率，在微观审慎监管最低资 发挥作用的宏观审慎管理框架 本要求的基础上，建立逆周期的资本缓冲，开展 首先，应确立银行在宏观审慎管理中的 前瞻性拨备管理，即根据预期损失而不是既有损 主体地位。宏观审慎管理需要积累金融制度顺周 失计提拨备，以增强金融体系对周期变化风险的 期和系统性风险等大量宏观信息，从整个金融体 ２３ 吉林金融研究 系的角度对会造成宏观层面不稳定的金融机构行 生重大风险，又要防范整个金融体系爆发系统性 为开展持续的分析和评估，只有银行才能承 金融风险。第三，注重解决和完善金融监管机构 担如此庞大的信息收集、处理任务。银行 之间的信息共享机制。只有加强完善各项信息交 承担着宏观经济管理职能，肩负着防范、化解 流渠道，宏观监管部门与其他各部门保持密切联 金融风险和维护金融稳定的重任，并且无论是在 系，才能保证数据和信息的共享和利用，才能在 宏观经验方面，还是在人才保障方面都具有 承受压力时更迅速地反应并作出更好的决策。 优势，因此应在宏观审慎管理中发挥主导作用。 参考文献： 其次，在目前金融创新日益复杂、多样化的趋势 下，跨行业、’跨市场金融业务缺乏明确的监管主 ［１］徐明东，刘晓星．金融系统稳定性评估基于宏观压力测试 方法的国际比较［Ｊ］．国际金融研究，２００８（２）． 体，极易引起系统性金融风险。央行和其他金融 ［２】孙天琦，杨岚．关于银行贷款损失准备制度的调查报告一 监管部门应加强协调配合，实现宏观审慎管理与 以我国五家上市银行为例的分析［Ｊ］．金融研究，２００５（３）． 微观监管的有机结合，使宏观审慎管理和微观监 ［３】王靖国．顺周期行为机制下的系统性金融风险：理论与实 管各有侧重，互为补充，既要防止单个机构发 证分析［Ｄ】．财政部财政科学研究所，２００７． Ｓｔｕｄｙ ｏｆ Ｓｙｓｔｅｍｉｃ Ｆｉｎａｎｃｉａｌ Ｒｉｓｋ ｆｒｏｍ ｔｈｅ Ｐｅｒｓｐｅｃｔｉｖｅ ｏｆ Ｍａｃｒｏ Ｐｒｕｄｅｎｔｉａｌ ＧａＯ Ｌｅｉ Ａｂｓｔｒａｃｔ：Ｔｈｅ ｇｌｏｂａｌ ｆｉｎａｎｃｉａｌ ｃｒｉｓｉｓ ｍａｋｅ ｔｈｅ ｒｅｇｕｌａｔｏｒｓ ｒｅａｌｉｚｅｄ ｔｈａｔ ｍｉｃｒｏ ｐｒｕｄｅｎｔｉａｌ ｓｕｐｅｒｖｉｓｉｏｎ ｃａｎ ｎｏｔ ｇｕａｒａｎｔｅｅ ｔｈｅ ｓｔａｂｉｌｉｔｙ ｏｆ ｔｈｅ ｉｆｎａｎｃｉａｌ ｓｙｓｔｅｍ，ｍｕｓｔ ｓｔｒｅｎｇｔｈｅｎ ｔｈｅ ｃｏｕｎｔｅｒｃｙｃｌｉｃａｌ ｍａｃｒｏ Ｐｒｕｄｅｎｔｉａｌ ｓｕｐｅｒｖｉｓｉｏｎ． Ｔｈｉｓ ｐａｐｅｒ ｆｉｒｓｔ ｒｅｖｉｅｗｓ ｔｈｅ ｕｎｄｅｒｓｔａｎｄｉｎｇ ａｎｄ ｄｅｖｅｌｏｐｍｅｎｔ ｏｆ ｔｈｅ ｃｏｎｃｅｐｔ ｏｆ ｓｙｓｔｅｍｉｃ ｆｉｎａｎｃｉａｌ ｒｉｓｋ，ｍａｃｒｏ ｐｒｕｄｅｎｔｉａｌ ｒｅｇｕｌａｔｉｏｎ，ｔｈｅｎ ｃｏｍｐａｒｅｓ ｔｈｅ Ｕｎｉｔｅｄ Ｓｔａｔｅｓ，ｔｈｅ Ｅｕｒｏｐｅａｎ Ｕｎｉｏｎ ｃｏｕｎｔｅｒ ｃｙｃｌｉｃａｌ ｍａｃｒｏ Ｐｒｕｄｅｎｔｉａｌ ｐｏｌｉｃｙ ｆｒａｍｅｗｏｒｋ，ｆｉｎａｌｌｙ，ｐｕｔｓ ｆｏｒｗａｒｄ ｒｅｌａｔｅｄ ｓｕｇｇｅｓｔｉｏｎｓ ｏｆ ｔｈｅ ｉｎｖｅｒｓｅ ｃｙｃｌｅ ｏｆ Ｃｈｉｎａ’Ｓ ｍａｃｒｏ Ｐｒｕｄｅｎｔｉａｌ ｒｅｇｕｌａｔｉｏｎ。 Ｋｅｙ Ｗｏｒｄｓ：Ｒｅｖｅｒｓｅ Ｃｙｃｌｅ；Ｍａｃｒｏ Ｐｒｕｄｅｎｔｉａｌ；Ｓｙｓｔｅｍｉｃ Ｆｉｎａｎｃｉａｌ Ｒｉｓｋ （责任编辑：何昆烨） ２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