２０１０年８月 洛阳师范学院学报 Ａｕｇ．，２０１０ 第２９卷第４期 Ｊｏｕｒｎａｌ ｏｆ Ｌｕｏｙａｎｇ Ｎｏｒｍａｌ Ｕｎｉｖｅｒｓｉｔｙ Ｖｏ１．２９ Ｎｏ．４ 张爱玲《红玫瑰与白玫瑰》中的女性悲剧解读 崔应会 （河南工程学院学报编辑部，河南郑州４５１１９１） 摘 要：《红玫瑰与白玫瑰》是张爱玲诸多作品中一部广为流传的中篇小说。作者用细腻的笔触描写了 普通人隐秘的心理与情结，展现了２０世纪三四十年代中国中西方文化交汇时人们的情感、婚姻生活，揭示 了传统与现代融合下男权社会中女性难以摆脱的悲剧人生。张爱玲对那个时代下的女性地位能否真正改变， 一直是持一种迟疑和悲观的态度的，因此她笔下描写的生活在现实环境中的普通女性经历的都是朴素的人 生，却也是迷茫、无奈与苍凉的人生。红玫瑰娇艳风流，白玫瑰清纯圣洁，但是在残酷的社会现实面前，女 性却都遭遇了无尽的无奈和无助，既无法保持自己的圣洁，也无法永远热烈，在不安稳中求安稳，在不满足 中求满足，在不能忍受中继续忍受。婚姻和家庭的幸福总是与她们擦肩而过，因而留在她们身后的永远只能 是苍凉。 关键词：《红玫瑰与白玫瑰》；张爱玲；女性；悲剧 中图分类号：Ｉ２０６ 文献标识码：Ａ 文章编号：１００９—４９７０（２０１０）０４～００８８—０３ 收稿日期：２０１０—０３—１５ 作者简介：崔应会（１９７４一），女，河南鲁山人，河南工程学院学报编辑部编辑，文学硕士。 的爱情、婚姻生活，作品描写了男主人公振保与几个 女人之间的情感故事，通过描写他们之问的情感历 张爱玲是中国文学史上一位充满传奇色彩的著名 程，揭示了传统与现代融合下男权社会中女性难以摆 作家，她的一生作品丰富，她写过小说、散文，也写过 脱的悲剧人生。 电影剧本、学术论著，还曾翻译过作品。她作品中最 有名的还是小说，从１９３２年发表处女作开始，张爱玲 一共发表小说３０多部，有多部小说人们都耳熟能详， 小说的男主人公佟振保早年留洋，留学期间，半 如《沉香屑》、《倾城之恋》、《金锁记》、《红玫瑰与白 工半读，后来得了学位。回国之后，在一家老牌子的 玫瑰》等。其中，《红玫瑰与自玫瑰》篇幅不长，人物结 外商染织公司做高管。就是“这样一个最合理想的中 构也很简单，但是张爱玲用她“任何事再难描绘，想 国现代人物”，却与几个女人有着情感纠葛。 一想之后也就可以描述出来”…的笔触，描绘了平凡 佟振保留学的时候，在某一年的暑假，他去欧洲 生活中普通人隐秘的心理与情结，描绘了普通人的挣 大陆旅行，途经巴黎时，他竟然想去“看看巴黎的人 扎与悲哀，欢喜与无奈。 有多坏”，没有艳遇时，他“只觉得苍凉”。最后振保还 《红玫瑰与白玫瑰》发表于１９４４年，后收入《传 是跟巴黎的一个妓女有了一夜之欢，结束了自己的 奇》，这是张爱玲的一篇广为流传的中篇小说，其小 “童男子”身份。留学期间振保结识了自己的初恋—— 说开头部分的内容更为人们所熟知。“振保的生命里 “一个名叫玫瑰的姑娘”。玫瑰是爱他的，两人分别的 有两个女人，他说的一个是他的白玫瑰，一个是他的 时候，“玫瑰紧紧吊在他颈项上，老是觉得不对劲，换 红玫瑰。一个是圣洁的妻，一个是热烈的情妇——普 一个姿势，又换一个姿势，不知道怎样贴得更紧一点 通人向来是这样把节烈两个字分开来讲的。也许每一 才好，恨不得生在他身上，嵌在他身上” 。可是，振 个男子全都有过这样的两个女人，至少两个。娶了红 保却觉得“把她娶来移植在家乡的社会里，那是劳神 玫瑰，久而久之，红的变了墙上的一抹蚊子血，白的 伤财，不上算的事” 。于是，他硬着心肠与玫瑰分了 还是‘床前明月光’；娶了白玫瑰，白的便是衣服上沾 手，他对抛弃玫瑰不仅没有丝毫的歉意和愧疚，反倒 的一粒饭黏子，红的却是心口上一颗朱砂痣。” 《红 对“自己那晚上的操行充满了惊奇赞叹” 。 玫瑰与白玫瑰》这篇小说以２０世纪三四十年代的中国 巴黎的妓女和初恋的玫瑰是在他妻子和情妇之前 社会现实为背景，真实再现了中西方文化交汇时人们 的“两个不要紧的女人”。回国在上海的英商鸿益染织 洛阳师范学院学报２０１０年第４期 ・８９・ 厂上班以后，因和弟弟笃保需要租房，正好他的老同 学王士洪住的公寓有一间多余的房子，他们便租了下 来，搬进去的当时，他就对初次见面的士洪太太娇蕊 意乱情迷。他把浴室瓷砖上娇蕊的乱头发捡起来集成 一中可以看出，和振保曾经有过情爱关系的四个女人都 是以悲剧落幕。在巴黎与振保有过一夜情的妓女且不 说，振保对初恋玫瑰看似坐怀不乱，正人君子，其实 是他太自我，不愿对玫瑰负责，对这样一个爱他到 股儿，“他把它塞进口袋里去，他的手停留在口袋 “恨不得生在他身上，嵌在他身上的女人”，就因为自 己觉得“把她娶来移植在家乡的社会里，那是劳神伤 里，只觉浑身热燥” 。王士洪去了新加坡，交代振保 凡事照应王太太，振保嘴里答应着，可实际上呢，见 面之初，他就觉得娇蕊“已经做了太太，而且是朋友 财，不上算的事”，就硬着心肠把她送回了家。娇蕊想 追求自己的幸福，和丈夫离了婚，可是她没有清醒地 的太太，至少没有危险了” 。他与娇蕊你来我往终 于纠缠在了一起。可是一旦发现与这偷情相比，又有 大的威胁的话，他就觉得“单纯的肉的诱惑简直不算 什么了”。当一向性格直爽的娇蕊告诉振保，她向自 己的丈夫说了他们之间的事情，并要与丈夫离婚嫁给 振保的时候，振保又退缩了。他迟疑，烦心，竟然“疑 心自己做了傻瓜，人了圈套。她爱的是悌米孙，却故 意的把湿布衫套在他头上，只说为了他和她丈夫闹离 婚” 。因此竞大病了一场，最后以冠冕堂皇的理由 抛弃了娇蕊：“娇蕊，你要是爱我的，就不能不替我着 想。我不能叫我母亲伤心。她的看法同我们不同，但 是我们不能不顾到她，她就只依靠我一个人。社会上 是决不肯原谅我的——士洪到底是我的朋友。我们的 爱只能是朋友的爱。以前是我的错，我对不起你，可 是现在，不告诉我就写信告诉他，都是你的错了。 ……娇蕊，你看怎样，等他来了，你就说是同他闹着 玩的，不过是哄他早点回来，他肯相信的，如果他愿 意相信。” 弄明白他意思的娇蕊，正眼都不朝他看， 毅然决然地走了，或许这时候的娇蕊已经知道，像振 保这样的男人根本就不值得她如此大胆地去爱。振保 这一段与有夫之妇的情感就此结束。 后来在母亲的“几次流泪”，几次要求之下，他娶 了孟烟鹂作妻子。烟鹂与娇蕊是完全不同的两类人， 烟鹂“给人的第一印象是笼统的白”，她传统，温柔， 只可惜丈夫喜欢的是“热的女人，放荡一点的，要不 得的女人”，因此，在振保眼里，“他对她的身体并不 怎么感兴趣”，“她变成了一个乏味的妇人”。振保开 始宿娼，对妻子没有了一点的爱意。得不到丈夫的爱 的烟鹂终于也与远不如振保的小裁缝发生了关系。振 保发现后不去检点自己的行为，还觉得妻子不该如 此，他开始在外面更加放浪了，“放浪渐渐显著到瞒 不了人的程度”，“在外面闹得不像样，只差把妓女往 家里带”了，回到家里，就是打人砸东西，也不拿钱回 来养家了。最后，在他的摔砸东西中他觉得他完全打 败了妻子。 从张爱玲的《红玫瑰与白玫瑰》整个故事情节之 看到她爱上的这个能够让她离开丈夫并愿意与之结合 的男人究竟是怎样一个货色，没有她真心，没有她大 胆，瞻前顾后，畏畏缩缩。娇蕊得到了他的心得不到 他的人，其实严格来说，连他的心也没有得到，振保 跟她厮混，也是因为她是有夫之妇，对他来说没有后 顾之忧。而烟鹂，符合中国传统对女人要求的单纯女 子，与振保结了婚，可是她得到了振保的人却没有俘 获他的心。 受传统思想影响的烟鹂骨子里觉得自己的男人就 是天，一切都是依赖振保，时常挂在嘴边的也是“等 我问问振保看”，“顶好带把伞，振保说待会要下雨 的”这样的话。如果说烟鹂受传统思想影响太深，她 不能自己掌控和主宰自己的命运，那么娇蕊——聪 明、美丽、热烈的娇蕊，留过洋，受过较好的教育，她 无私地投入，大胆地追求过自己的真心所爱和幸福， 可是最终她依然不能躲避悲剧的命运。 在主人公振保心里，“他是他的世界里的主人”， 他“要创造一个‘对’的世界，随时带着，在那袖珍的 世界里，他是绝对的主人” 。振保关心的是他的前 途和名声。振保所处的时代就是中西方文化交汇的时 代，留过洋的他必然也是一个受传统文化和西方文化 双重影响的知识分子。“‘五四’以来的历史表明，文 化的殖民地化是中国现代社会文化精神的基本特征， 即表面上西方文化符号的广泛运用与实际上已发生了 根本变异的语意，封建文化传统的存在依然故我，而 其表征又结合了外来文化中那些最外缘和最腐朽的东 西。” 振保去国外留过学，受到西方文化的熏陶和 影响，但他骨子里是中国人，思想上深受中国传统的 影响，因而他喜欢个性张扬、热烈的娇蕊却不愿与之 有婚姻。 当时的中国，还是一个封建文化传统依然存在并 发生着很大作用的时代，依然是男权主义的社会，男 人的权威一旦受到威胁，威胁男人权威的必定要受到 惩罚。女性无论是在生活上还是在思想上，都只是男 人的附庸，总是处于从属和不平等的地位，自身意识 更没有觉醒，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要什么，即使如娇蕊 有追求自己幸福的意识，也是在振保的一再引诱被动 之下的主动，女性已经习惯了生活在成为男性附庸的 ・９０・ 洛阳师范学院学报２０１０年第４期 社会氛围里，安于屈辱和卑贱的地位。烟鹂更是典型， 的婚姻是有着很深的影响的，振保和烟鹂都是依据当 一切以丈夫振保的马首是瞻，“她爱他，不为别的，就 时传统的社会标准选择了自己的婚姻，然而传统伦理 因为在许多人之中指定了这一个男人是她的”ｌ２ Ｊ。“五 观念带给他们的却是不幸的婚姻。娇蕊追求个性解 四”以后，一部分知识女性受到新思想的熏陶，曾试 放，追求婚姻自由，追求自己的所谓的“真爱”，却也 图冲破传统伦理的束缚，努力争取自身的权利和自 因传统伦理的影响而告失败。 由，然而她们还是遭遇了男权社会里女性性别身份的 对人物悲剧命运的描写也是作者人生观的一种反 尴尬，遭遇了觉醒后无路可走的痛苦和煎熬，一如娇 应。其实，张爱玲对那个时代下的女性地位能否真正 蕊，大胆地提出与丈夫离婚，追求自己控制婚姻的权 改变，一直是持一种迟疑和悲观的态度的，因此她笔 利，认为这社会上“除了男人之外总还有别的”，可是 下描写的生活在现实环境中的普通女性经历的都是朴 最终还是被男人以“老了，老得多了”的不屑口吻结束 素的人生，却也是迷茫与无奈的人生，苍凉的人生。 了。 红玫瑰娇艳风流，白玫瑰清纯圣洁，但是在残酷的社 深受封建文化和旧生活方式之害的旧时女性烟鹂 会现实面前，女性却都遭遇了无尽的无奈和无助，既 摆脱不了悲剧的命运，受过“五四”洗礼，勇敢追求自 无法保持自己的圣洁，也无法永远热烈，在不安稳中 我解放的新女性娇蕊也逃不开悲剧的命运。对于女 求安稳，在不满足中求满足，在不能忍受中继续忍受。 性，这是一个艰难的选择。传统女性平庸、自我压抑， 婚姻和家庭的幸福总是与她们擦肩而过，因而留在她 没有生机和活力，处于被控制被奴役的地位；受过新 们身后的永远只能是美丽中的苍凉，苍凉中的美丽！ 思想洗礼的知识女性，热烈、奔放，敢于大胆追求，但 她们也只是没有彻底摆脱传统的男人们闲暇时的玩 ［参考文献］ 物，与他们是不可能有天长地久的爱情的。透过娇蕊 ［１］红玫瑰与白玫瑰的评论［ＥＢ／ＯＬ］．ｈｔｔｐ：／／ｂｏｏｋ．ｄｏｕｂａｎ． 和烟鹂的悲剧人生，我们看到的是特定时代、特定阶 ｃｏｒｎ／ｓｕｂｊｅｃｔ／１０１４２７８／ｒｅｖｉｅｗｓ．２０１０—０３—２４ 层女性的共同悲剧。在这悲剧背后隐藏着深层的民族 ［２］张爱玲作品集［Ｍ］．呼和浩特：内蒙古人民出版社， 的、文化的、历史的原因。现代与传统交杂的矛盾世 １９９８． 界使得人与人也充满了复杂的矛盾，根本不可能存在 ［３］许苗，钱家英．从《红玫瑰与白玫瑰》看张爱玲笔下的女 美好纯真的感情，每个人都为自己着想，看不清楚前 性悲剧［Ｊ］．当代小说，２００９，（２）． 方的路，都在为自己的心灵建造一个牢笼。正如费勇 ［４］顾梅珑．“传统”与“现代”之间永恒的苍凉风景——张 对小说中人物评论时所说的：“红玫瑰没有成就自己 爱玲《红玫瑰与白玫瑰》解读［Ｊ］．现代文学（名作欣 的‘热烈’，白玫瑰更没有实现自己的‘圣洁’。……五 赏），２００７，（２）：５８—５９． ［责任编辑李继峰］ 官最后都是灰色的一片，点缀在这个灰色的人生。” 由此可见，在多元化的社会环境下，社会环境对个人 Ｔｈｅ Ｆｅｍｉｎｉｎｅ Ｔｒａｇｅｄｙ ｉｎ Ｒｅｄ Ｒｏｓｅ ａｎｄ Ｗｈｉｔｅ Ｒｏｓｅ ｂｙ Ｚｈａｎｇ Ａｉｌｉｎｇ ＣＵＩ Ｙｉｎｇ—ｈｕｉ （Ａｃａｄｅｍｉｃ Ｊｏｕｒｎａｌ Ｅｄｉｔｏｒｉａｌ，Ｈｅｎａｎ Ｕｎｗｅ￣ｉｔｙ ｏｆＥｎｇｉｎｅｅｒｉｎｇ，Ｚｈｅｎｇｚｈｏｕ ４５１ １９１，Ｃｈｉｎａ） Ａｂｓｔｒａｃｔ：Ｒｅｄ Ｒｏｓｅ ａｎｄ Ｗｈｉｔｅ Ｒｏｓｅ ｉｓ ｏｎｅ ｏｆ ｔｈｅ ｍｏｓｔ ｐｏｐｕｌａｒ ｎｏｖｅｌｓ ｂｙ Ｚｈａｎｇ Ａｉｌｉｎｇ．Ｔｈｅ ｎｏｖｅｌｉｓｔ ｄｅｓｃｒｉｂｅｓ ｔｈｅ ｓｅｃｒｅｔ ｍｅｎｔａｌｉｔｙ ａｎｄ ｃｏｍｐｌｅｘ ｏｆ ｏｒｄｉｎａｒｙ ｈｕｍａｎ ｂｅｉｎｇ ｗｉｔｈ ｆｉｎｅｌｙ ａｎｄ ｓｕｂｔｌｙ ｄｅｔａｉｌｅｄ ｗｒｉｔｉｎｇ，ｎａｒｒａｔｉｎｇ ｐｅｏｐｌｅ’ Ｓ ｅｍｏｔｉｏｎｓ，ａｎｄ ｍａｒｒｉａｇｅ ｌｉｆｅ ｄｕｒｉｎｇ ｔｈｅ ｐｅｒｉｏｄ ａｒｏｕｎｄ １９３０ｓ ｔｏ １９４０ｓ ｗｈｅｎ ｔｈｅ ｏｒｉｅｎｔａｌ ｃｕｈｕｒｅ ｅｎｃｏｕｎｔｅｒｅｄ ｔｈｅ ｗｅｓｔｅｒｎ ｃｕｌｔｕｒｅ，ａｎｄ ｈｅｒ ｗｒｉｔｉｎｇ ａｌｓｏ ｒｅｖｅａｌｓ ｔｈｅ ａｐｐａｒｅｎｔｌｙ ｉｎｅｖｉｔａｂｌｅ ｆｅｍｉｎｉｎｅ ｔｒａｇｅｄｙ ｉｎ ａ ｍａｎ—ｄｏｍｉｎａｔｉｎｇ ｓｏｃｉｅｔｙ ｗｈｅｎ ｔｈｅ ｔｒａｄｉｔｉｏｎａｌ ｉｓ ｍｉｎｇｌｅｄ ｗｉｔｈ ｔｈｅ ｍｏｄｅｍ．Ｚｈａｎｇ Ａｉｌｉｎｇ ａｌｗａｙｓ ｈａｄ ａ ｄｏｕｂｔｆｕｌ ａｎｄ ｐｅｓｓｉｍｉｓｔｉｃ ａｔｔｉｔｕｄｅ ｔｏ ｗｈｅｔｈｅｒ ｆｅｍａｌｅｓ ｃｏｕｌｄ ａｌｔｅｒ ｔｈｅｉｒ ｓｏｃｉａｌ ｓｔａｔｕｓ，ｔｈｅｒｅｆｏｒｅ ａｌｌ ｏｆ ｔｈｅ ｆｅｍａｌｅ ｃｈａｒａｃｔｅｒｓ ｉｎ ｈｅｒ ｗｒｉｔｉｎｇ ｌｅａｄ ｏｒｄｉｎａｒｙ ｂｕｔ ｓｔｉｌｌ ｃｏｎｆｕｓｅｄ．ｈｅｌｐｌｅｓｓ ａｎｄ ｂｌｅａｋ ｌｉｖｅｓ．Ｒｅｄ Ｒｏｓｅ ｉＳ ｐｒｅｔｔｙ ａｎｄ ａｍｏｒｏｕｓ．Ｗｈｉｔｅ Ｒｏｓｅ ｉＳ ｐｕｒｅ ａｔ ｈｅａｒｔ．Ｂｕｔ ｗｈｅｎ ｆａｃｅｄ ｗｉｔｈ ｉｍｐｅｒｓｏｎａｌ ｒｅａｌｉｔｙ，ｆｅｍａｌｅｓ ａｌｌ ｓｕｆｆｅｒ ｅｎｄｌｅｓｓ ｈｅｌｐｌｅｓｓｎｅｓｓ，ｕｎａｂｌｅ ｔｏ ｒｅｔａｉｎ ｔｈｅｉｒ ｐｕｒｉｔｙ，ｙｅｔ ｕｎａｂｌｅ ｔｏ ｂｅ ｐａｓｓｉｏｎａｔｅ ｆｏｒ ｅｖｅｒ．Ｔｈｅｙ ａｒｅ ｓｅｅｋｉｎｇ ｓｅｒｅｎｉｔｙ ｉｎ ｉｎｓｔａｂｉｌｉｔｙ，ｓｅｅｋｉｎｇ ｓａｔｉｓｆａｃｔｉｏｎ ｉｎ ｄｉｓｓａｔｉｓｆａｃｔｉｏｎ，ａｎｄ ｔｏｌｅｒａｔｉｎｇ ａ— ｇａｉｎｓｔ ｔｈｅ ｉｎｔｏｌｅｒａｂｌｅ．Ｔｈｅ ｈａｐｐｉｎｅｓｓ ｏｆ ｍａｒｒｉａｇｅ ａｎｄ ｆａｍｉｌｙ ｒｕｂ ｓｈｏｕｌｄｅｒ ｗｉｔｈ ｔｈｅｍ ａｎｄ ｗｈａｔ ｉｓ ｌｅｆｔ ｂｅｈｉｎｄ ｔｈｅｍ ｉｓ ｎｏｔｈｉｎｇ ｂｕｔ ｂｌｅａｋｎｅｓｓ． Ｋｅｙ Ｗｏｒｄｓ：Ｒｅｄ Ｒｏｓｅ ａｎｄ Ｗｈｉｔｅ Ｒｏｓｅ；Ｚｈａｎｇ Ａｉｌｉｎｇ；ｆｅｍａｌｅ